這裡有一種無處投訴的罪行。

  這裡有一種眼淚不足以象徵的悲哀。

  這裡有一種絕大的失敗,足以使我們的一切成功都垮台。

 

  用不是很正統的姿勢跪坐在他對面的男人,擱在膝上的手正微微發顫著,他抬起頭看著雲雀恭彌,濕潤的淚光在他的眼眶裡打轉,他只是看著他,然後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想留在雲雀學長的身邊。」

  「我想……留在雲雀學長的身邊。」像是把這輩子所有的勇氣都用在這句聲明上似的,澤田綱吉用哽咽的聲音又說了一遍。

  氾濫的淚水從他無法再承受更多重量的眼眶滑落,自從接下彭哥列第十代首領位置後就不曾哭過的男人,哭了。

  他說:「我不想死啊……」

 

  他不斷的經歷每一個被改寫或未被觸碰的未來,卻不曾對誰說起過這個秘密。

 

  復活節四旬齋戒的前十天,從聖灰瞻禮日(Shrove Tuesday)開始,專屬義大利威尼斯的面具嘉年華在無比熱烈的期待裡拉開了狂歡的序幕。

  為期十天的日子裡,所有參與者與非參與者拋開日常的偽裝換上另一種精緻的偽裝,充斥在威尼斯所謂的街道上。形色各異的陶瓷面具,繁複精緻的貴族禮服,喬扮古老的紳士禮儀,浮誇奢華的優雅舉止……這裡觸目所及的一切,新奇炫麗的讓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手中擱著一塊樣式最基本的白色陶瓷面具,向來入境隨俗的澤田綱吉站在旅館的窗台邊,看著腳下如同尋常壁畫般手舞足蹈,各自陶醉在假面後自我滿足的人海,幾乎占了整張臉孔二分之一面積的茶色眼睛滿是柔和的笑意。

  只有在這種時候,孤僻的義大利人才會暫時放下某些面對外來者的矜持,大大方方的展現自己本性中的另一面與陌生人共鳴。

 

  時光飛逝,藍天白雲收拾行囊踏上下一個旅程,在金黃色的夕陽過後,紫灰色的天空也開始一點一點的,用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暗下,可狂歡的氣氛似乎並沒有就此打住的意圖,偌大的聖馬可廣場越夜越熱鬧,更多的人群自四方八方的通路,不斷湧入已經要接近飽和的聖馬可廣場。

  抬頭望了望壁面上的鐘,時間停留在四點四十四分,非常不吉利的一排數字。

  六點還有一場同盟家族舉辦的面具舞會,絕對不能拒絕的盛會……想到這個澤田綱吉就渾身乏力。

  強打起精神將敞開的窗片和攏拉上,澤田綱吉放下手上的面具,打了通電話給還在外頭奔波的守護者,再次確定舞會的時間跟地點,並約定會面用餐的時間後,他走進浴室洗了把臉準備下樓等他,卻在走過靠近電梯前三個房間的時候,跟一個突然從門內衝出,身高僅及他的腰且穿著黑色斗篷白色面具的孩子狠狠撞個正著。

  「抱歉!你沒事吧?」急忙緩下腳步開口道歉,澤田綱吉小心翼翼的扶著整個人靠在他身上的小孩站穩,卻在碰觸到對方的瞬間寒毛直豎。

  祖傳的超直覺亮起紅燈警告著他,孩子帶給他的詭異不適感也讓澤田綱吉本能性的要推開,卻又在良知的作祟下輕輕扶住孩子小小的肩膀。

  眉角上揚的成人面具帶在那個孩子的臉上幾乎把他整個喉頸也涵蓋進面具的範圍內,他完全看不到孩子的眼睛,也完全聽不到孩子的聲音,甚至連他握住孩子小小的肩膀的時候,那孩子也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受傷了?」蹲下身與孩子齊高,澤田綱吉聞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熟悉腥味從孩子的身上飄出,他急忙檢查他的身上是否受了傷。

  可黑色斗篷跟他身上的巫師套裝將他小小的身體裹得異常緊密,讓他無從確認,隔著布料透過來的孩子體溫也冷得嚇人,而且在澤田綱吉蹲下後,那股熟悉的腥臭味又更濃了些。

  他扶著孩子仔細回想剛剛他出現的方式,與其說是用跑的跑出來的,倒不如說是更接近跌倒或是被人從門裡扔出來的還恰當些……抬頭看著未關上的房門跟始終靠著他保持緘默的孩子,一個毛骨悚然的想法竄過澤田綱吉的腦袋。

  他快速的說了聲抱歉,然後將孩子臉上那張過大的白色面具拿了下來……

 

  不可思議的場景造成強大的視覺衝擊讓澤田綱吉的腦袋一片空白,他愣愣的看著那張已經不能算是臉的臉,某種遠遠超越噁心的東西在他的體內翻攪著。

  他面無表情的想:再不會有比這更殘酷的事了。

 

  巴洛克風格的建築無預警的攔腰炸開後崩解,破碎的水泥牆面混著大量粉塵墜落,煙霧彌漫的事發現場,零星的小爆炸不斷,滿是砂塵的空氣裡混雜著讓人窒息的血腥味引起群眾的圍觀。

  全世界共襄盛舉的同樂會瞬間變成舉世聞名的追悼會,荷槍實彈的警方跟紅黃色的封鎖線將整個現場密密麻麻的圍了起來,禁止一般民眾接近。

  有人說,他看見一個帶著銀色面具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跪在瓦礫堆中,瘋了似的徒手挖掘足有數層樓高的石塊,口中喃喃的唸著十代首領十代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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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弱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